著名油画家曹新林油画展展出引关注

来源: 2015年04月16日

日前,“情凝厚土——曹新林油画展”在河南省美术馆展出引发广泛关注

古稀之年的著名油画家曹新林接受了东方今报记者的独家专访

▶你还记得自己童年时做过的梦吗?75岁的曹新林记得。

▶“那是在河边写生,我梦见一个大画家突然来到我身后。他发现我竟然画得这么棒、这么有才华!于是他决定,把我领走!”

▶几十年过去,尽管在绘画领域成绩不菲,聊起这个梦,曹新林脸上浮现的表情,仍然是兴奋和憧憬……□东方今报记者毛韶华/文李杨/图

他初来河南街头画速写,屡被当间谍

曹新林是当年广州美院毕业分配时,被分得最靠北的一拨学生之一。怀着对《黄河大合唱》中激情、豪放、朴厚等气魄的向往,1964年,他满怀希望来到了河南。果然,北方的苍茫与南方的秀丽完全不同,对画面极其敏感的曹新林被深深吸引了。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大学毕业生在就业前,要先下乡劳动一年。坐着三轮车,拎着画箱,曹新林来到许昌农村,与生产队一位饲养员老大爷开始了同吃、同住、同劳动的生活。

虽说来自南方,又是个当时的“稀有动物”——大学生,可实心眼的曹新林却是干农活的好把式。只是每当农活结束,他内心深处的文艺灵魂便会复活,撺掇着他出门写生。

“当年的许昌,好像没人出来画速写。结果我有两次,都被公安怀疑是特务、间谍了!”

曹新林回忆,第一回是在火车站,“我一个南方人刚来北方,看到火车站好多农民、工人大哥裹着大裤腿、背着包、拖儿带女的形象,就特别兴奋、特别稀奇。忍不住画他们。”可没料想,他被铁路公安盯上了,“公安教育我,‘你为什么放着漂亮的姑娘不画,要画这些?你这是丑化社会主义!’”

还有一次是在牲口交易站。正画着小猪娃,曹新林又被请去谈话了。“我听到他们给上级打电话,很紧张地汇报,说有个南方口音,啥证件都没有的小青年把许昌的地图都画出来了!”

尽管如今讲来像是笑话,可当时的曹新林碰上的这些事真不是小事。他的这些经历虽然在当时令他不能畅快地创作,却在另一方面给了他积累。“南方农村的童年记忆和北方农村的历练,决定了我的审美趣味和创作方向。令我对农民的优点、缺点、智慧甚至看似不可救药的劣根性都有了深刻的了解和理解。”

曹新林说,甚至到如今他都告诫年轻人:“或许当下你看似在做与画画无关的事,但谁能说这不是在为创作做积淀、做准备呢?”

风格即人格

忠于内心感受

又能准确表达

在许昌踏踏实实干了10年后,因为家庭原因,曹新林1973年到1985年间,来到郑州市少年宫(现称青少年宫)任美术教师。这20年的积淀,在1984年终于初现成果。这一年,知识分子重获尊重,曹新林这一代画家也正处于巨大的创作热情中。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的油画《粉笔生涯》获第六届全国美展银奖。

这是一幅怎样的油画?几乎所有看过的人都久久难忘。可是,画面构成却极为简单:一面黑板、一个讲桌、一个侧立单手执书的白发老先生……这简单的构图里,却深藏了曹新林多年的感触和非同常人的表达。

此前,几乎所有描绘教师的形象都是乡村女教师。可以说,那多是借教师的职业来画文化女性。而曹新林理解的教师不同,在他眼中,这个头衔似乎更沉重。

“一个教书先生,他一辈子在黑板上书写、擦掉、再写、再擦掉,直至他的生命终止。他的全部‘著作’,通通被擦掉了,剩下的仍旧是一块黑板。那黑板见证了他所有的青春年华,也像一块纪念碑。”曹新林回忆,彼时,他用一块五合板做成黑板,用粉笔在上面写了擦、擦了写,就这么持续了一个星期,终于把黑板做旧,达到他心目中的逼真效果。

还有教书先生的发型,他设计过光头:“不行,太智慧,老师并不一定是最聪明的!”也设计过“火焰般”的造型:“不行,教师没那么文艺。”最后,还是敲定了“花白的,一辈子劳累,自己也不太讲究的这种发型”。关于教书先生的站姿,“正面像在作报告,简单侧面的不够过瘾,必须是学生视角的站姿……”

吴冠中先生说,风格是人的背影,自己是看不着的。风格即人格,它体现了艺术家的个人气质、性格、学养和历练,以及形成的审美观。它既存在于不变的形式语言中,也存在于不断变化的语言手法里。而曹新林正是这样既能够忠实于自己的感受,又能真实表现出自己感受的人。

也谈“画照片”

是依赖还是手段

关键看有没有感动

与油画家聊油画,似乎无法不提及当今油画界的话题人物——陈丹青,敢言的他屡有惊人言论。

陈丹青说,20多年来中国具象作品,几乎都用照片。没有照片,我们无法画画。那么用照片意味着什么?我们是在“利用照片”还是“画照片”?

对此,曹新林认为,判断一个画画的人究竟是依赖照片还是把照片当手段,关键要看他本人在这个过程中有没有被感动。

“相机摄取的信息量和肉眼看是有差别的。肉眼是有生命的,因此看一切都携带情绪、携带心理活动。你兴高采烈时看什么都星光灿烂,你情绪低落时看哪里都灰暗无比。有很强的主观色彩和生命体验在里面。”

曹新林以切身体验给记者举例:有一年,他到内蒙古写生,在某日下午见到一个美丽的俄族少女,“她的美丽驱动着我,用颤抖的画笔投入了十二分的精神去画,可两个小时也没有画完,我在同一视点上拍了照片,想以此作为回画室再把它完成的依据。可回来后再看照片,惊讶地发现照片中的她已不是画中的她,不是我记忆中的她,完全两回事。那白净的脸颊上的血色和迷人的冷暖不见了,那睫毛下的动人眼神不见了,那发际间、耳垂下、唇角边的诱惑力不见了……”曹新林笑称,起初自己感受到的美,是一个男人对于一个女人自然美的感动,“但照片没有!”

因此,在曹新林看来,科技发展至此,不用照片做辅助也许根本不可能。“用与不用的差别只在于,你用的同时有没有感动。”曹新林说,照片只是一种手段。如果你超越不了照片提供的信息量,不知道一幅画中艺术文化的含量,不能用画技把照片转换成一幅画,那就是失败的。

应试美术教育?

投机取巧走捷径

实在太荒唐

由此,他也和记者聊起这些年令他颇为痛心的应试美术教育。

“你知道吗?颜料厂、出版社,都在为应试教育推波助澜!”

曹新林告诉记者,如今的出版社,会出版很多“小抄本”:“学生可以不看写生对象,背好小抄本就能画各种角度的人像。这种死记硬背、套路简单、一学就会的选题都是出版社最看好的。”

而颜料厂,“生产的原料有上百种,红色1号、红色2号、红色3号,央美红色1号、央美红色2号、国美红色3号……应有尽有,学生画苹果,第一笔用几号红,第二笔用几号黄,就像电脑编码一样背得门儿清。”曹新林很痛心:“这是一种机械的,比电脑还麻木的作画方式。”

更令曹新林痛心的是,自己曾经的一个学生也做了这行。“我问他,你作为孩子童年的导师,明知道童年的记忆会支配人一生的选择,但是你还是这样坑他,你不担心孩子长大了骂你?他说,这是饭碗啊,没办法。”曹新林无奈,只好反复交代:“你如果真的怕丢饭碗,或者除了这个你找不到别的饭碗的话。你教完这些捷径,必须告诉学生,这只是为了考试,之后一点用也没有!否则你就真的害了他!”

这让人想起作家张宇曾评价《粉笔生涯》时说过的话:“曹新林哪是画教师呢?那是画自己啊!”尽管之后的很多年,他不再做教师,也不再画教师,可他始终保持着一个传统教师的心无杂念。

■后记

我很少见到70岁以上的老人还能自由自在地吃糖果,因为很多中国老人被“三高”及糖尿病所困,但曹新林可以。在整个聊天的过程中,他吃花生、吃糖、吃水果、喝茶……各种孩子们和年轻人常常进行的动作,他一个没落下,甚至是一气呵成。当然,他每吃一样,都要热情招呼记者一起吃。

如果说一开始,记者还觉得这是曹老身为老一辈知识分子的周到礼节的话,当谈话进行到半小时后,记者发现,这是习惯!曹老人生中那当了十几年“孩子王”的光阴,一直停留在他的记忆里。令他直至古稀之年,还如此率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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