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听书对现代人来说，似乎是件遥远的事儿。所以置身于这样的场景里，你绝对可以体验一把穿越：300年历史的道情筒，100多年历史的三弦、书鼓、醒木。甚至桌子、凳子、砖、瓦，都各种古色古香。

而更穿越的，是这里的“喷空”表演：没固定演出舞台，柜台里、茶台前，甚至是观众席，都可以随时“开喷”……□东方今报记者毛韶华/文李杨/图

为啥要喷空？河南小孩儿都不会说河南话了，捉急！

虽然喷空就是河南话里的聊天，可把它变成一种艺术形式，陈红旭是第一人。咋就想起来折腾个“喷空”了？接受东方今报记者专访时，陈红旭透露，这也是歪打正着。

“2013年，电台的朋友问我能不能去录点评书之类的节目，去录之前我就琢磨，再怎么准备我也录不过单田芳、田连元这些大师呀。不如用河南话录点啥！”

于是，他故意用小时候在农村时老大妈、老大爷聊天的形式，创作了几个贴近生活的段子。并命名为“喷空”。谁知录制后一播出，特受欢迎。

可是录了十几期后他没时间了，只能利用业余时间在朋友的茶馆继续探讨这个新的艺术门类。不过即使这样，他也很认真，专程请姜昆为其写了一块匾。

为什么这么认真？多年从事艺术创作的陈红旭，深知方言是地方文化的灵魂。

“国家号召普通话，这没错。但在一个文化多元发展的社会中，方言绝不能丢失。可是现在很多小孩子不会说方言了，所以我们必须保护、发扬方言。”

很快，不仅是郑州的观众，河南全省的，甚至是全国各地的“喷友”都专程赶来捧场。

令陈红旭印象最深刻的，是去年夏天一个上海戏剧学院的教师。“他是做语言研究的，全国什么样的剧场都进过，直接拿着返程机票赶来听‘喷空’。”陈红旭回忆，当时令那位老师最惊喜的就是喷空的零距离感：“他告诉我，郭德纲那么生活，说段子的时候也没人敢打断他。但是在喷空，竟然可以随时和演员对话沟通……”

名嘴来喷空！他不光会“训”人，还会让你笑喷！

随时开喷？那这个“喷空”队伍一定不止陈红旭一个人。河南相声大赛最佳逗哏余泽洋、河南戏剧大赛一等奖获得者高强、快板达人大郎、全国故事大赛金奖获得者郭超等一批本土喜剧明星都是“喷空”里的“大喷壶”。

如果说他们是熟门熟路的话，郑州人民广播电台《今夜不寂寞》栏目主持人张明则绝对是华丽客串。

电台里犀利、深刻的张明，在茶馆喷空完全是一副轻松幽默的状态，这令他的许多粉丝感到特新鲜。那他为啥要颠覆自己？

“我对各种语言类的活动都很感兴趣，原来是观众，后来直接开喷了！”张明说，在这个表演过程中，他能对自己的河南方言水平进一步提升、运用，既丰富了自己也娱乐了大家。

张明告诉东方今报记者，河南文化有包容的特性，但有时候因为太包容，恰恰令河南方言缺少一定的延续性。“就像我们的豫菜，融汇了全国各地的特色，自己个性却不鲜明一样。”张明说，河南话是最接近普通话的，不像粤语、闽南语有独立语系。正因为如此，这些年豫语文化逐渐弱化了，“如何重拾乡音？如何更简练、幽默、风趣地感受乡音？喷空是个好办法！”

女的也喷空？河南话的评书，你想不想来一段？

如果你认为“喷壶”只能是男的，那你又错了。90后的“中原书女”张飒绝对是这里不可或缺的一道风景。

虽然是女孩儿，不可能像大老爷们那样随便抛一个荤段子就能逗乐，可她每次演出前，也有杀招儿：“哥哥们让大家从头笑到尾够累了，女孩很多包袱不能使。我的包袱是——他们都不要脸。”如此直白的撒娇，总能笑倒一片。而接着，张飒有真功夫！

她是一位评书演员，在传统文化于快餐时代难以立足的当下，全河南的年轻评书演员里，她是唯一坚持下来的女性。

她很谦虚，自称阅历、年龄有限。所以不会轻易“开大书”，在喷空时，她会视观众气氛而选择七八分钟的幽默小段。

“生旦净末丑，全凭一张口。这就是说评书演员的。可我身边的90后很少有听评书的，更别提00后的孩子们了。我真的不想这门艺术被遗忘掉。”

张飒向东方今报记者透露，之前她作为调剂，在喷空的场所表演的还是普通话的评书。可是她一直琢磨着想创作一段儿河南话的评书。

喷段儿不好弄不能指哪打哪了，观众随时让你拐弯儿！

把评书变成方言评书难，而喷空本身的段子创作更难。身为“大喷壶”，余泽洋深有体会。

“以前我们创作的是小品、相声。现在喷空表演的交流状态与舞台相声区别很大。”余泽洋告诉东方今报记者，“相声就是捧哏、逗哏的传统模式，在哪儿抖包袱都是固定的。而喷空要打破这个模式，重点在两个人的随机配合。”

所以他们重点瞄准身边的故事，对其进行加工、创作。“都不敢一次写到位，只有大致方向，把作品的大梁子聊出来，心里大概知道说到哪儿往哪儿支招儿。”余泽洋跟记者解释，“因为固定下来细节是没用的。比如你本来想往右拐，观众冷不丁接一句，那你就只能往左拐了。要想到各种可能，还要想办法拐回来，圆回来。”

说到表演，余泽洋觉得：“剧场相声的演员以前和观众是有距离的。而喷空状态就是回到最原始的面对面，现场搭话儿。有时候你正说呢，他就会提出问题。所以现场反应很重要，表演状态很重要。”

因此，即便身为专业演员，余泽洋也坦言在刚开始的三场里，自己很不适应。“以为很简单，结果发现张不开嘴了。演了十来年了，怎么紧张了？经过这一年的锻炼，才有点得心应手。”

喷友很痴情帮忙倒茶、摆马扎，喷成了老熟人儿！

不只是余泽洋得心应手，这一年来，痴情的“喷友们”也日渐得心应手。除了坐在观众席插科打诨外，甚至经常有人主动要求上台“我给大家喷一段儿”……

还有一位网名叫白开水的30岁小伙儿，几乎场场必到。他一来就忙着帮忙倒茶、摆马扎，俨然喷成了老熟人儿！

白开水接受东方今报记者采访时，上来第一句话就是：“我跟你聊河南话中不中？”

他说自己是土生土长的郑州人，从小就爱说方言，除了工作场合，他最喜欢的事儿，就是在周末约上三五好友，一起吃饭喷空。如今有了这专业喷空的场所，他感觉进入了更大的圈子在喷空交流。“让人特别开心、高兴。得劲儿！工作了一周，能开怀一笑，你说多好？”

白开水透露：“在观众席我时不时地插两句话，会挨喷，但要的就是这种气氛啊，多热闹！”他说听“大喷壶”们喷得多了，自己在朋友中也能貌似专业地喷几句，“用他们的段子把身边人都逗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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