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鲁迅、沈从文、郁达夫一样去恋爱!河南作家赵瑜推出“深情三部曲”

来源: 猛犸新闻·东方今报 2021年08月10日

猛犸新闻·东方今报首席记者 梁新慧

一提“恋爱”二字,相信对于所有人而言,内心都会顿起微澜。凡人的恋爱尚且如此,大师巨匠的恋爱,想必会是另一番模样吧!?河南作家赵瑜的“深情三部曲”(《恋爱中的鲁迅》《恋爱中的沈从文》《恋爱中的郁达夫》)近日由河南文艺出版社出版,引起了读者的关注。那么,赵瑜的“深情三部曲”是如何出炉的?经历了一个什么样的过程?又有哪些让他难忘的故事?

【一】从动念到写作、出版,前后经历了15年

“深情三部曲”是赵瑜近年来深阅读的产物。

他从阅读鲁迅的书信、日记开始,进而阅读他们的全集、他们同时代人的回忆录,研究他们的交游和经历,从动念到写作、出版,前后经历了15年。

好的恋爱,能体现一个人的最美心性与最高智慧。赵瑜让读者看到,1925年3月之后的鲁迅,因为一封崇拜者的来信,内心开始复活,从愤怒与绝望中感受到了生命中的绿意,在生活中开始变得温情柔和;沈从文呢,是在恋爱中成长的人,恋爱让沈从文和他的写作变得越来越好,一份好的感情对一个人会是长达一生的滋养;而郁达夫,爱情也给予了他极大的原动力,将他的人生点燃,让他奋不顾身,但是他的爱情抵挡不了时代的灰尘,更抵挡不了人性的弱点。

赵瑜不仅写他们的恋爱,也梳理了他们性情的由来,他们的人性之美与人性弱点,他们所处的时代,时代对他们的箝制和羁绊,他们作为文学先驱对时代的挣脱与超越。

这三个人物,也横向链接着他们同时代的人,赵瑜也同样富有意趣地呈现了恋爱中的他们与同时代人的交往,如鲁迅与周作人、顾颉刚、林语堂、韦素园、孙伏园等,沈从文与丁玲、郁达夫、胡适和林徽因,郁达夫与孙百刚、郭沫若、刘海粟、徐之音等,种种的交集与牵系。所以,“深情三部曲”不仅带读者走进文学大师的情感世界,也是走进一段鲜活的民国人文史。

“赵瑜不是学者,研究这几位文学大师没有学术上的焦虑,他进入他们的方式,有自己作为一个作家的发现和体察。他只是呈现、还原,以生动饱满的人性细节,探索他们的情感脉络与内心真相,反映人与时代、与他所处的境遇的关系。”作为“深情三部曲”的策划和责编之一,河南文艺出版社副社长杨莉说,赵瑜的书写,贵在思想性、文学性与可读性的有机结合。“因为他有对社会,对一个时代的深入观察,有表达的意味,叙事的意味,于是,人性的横切面与一个时代的横切面得以生动再现。”

而河南文艺出版社总编辑马达认为,作为作家的赵瑜,能够和这三位前辈作家和平共处,并且创造出了有丰富内涵、有历史厚重、有时代感的三部曲,既可以理解成这是赵瑜对三位前辈的“深情”,也可以理解为通过对三位作家的书写、描绘或者说是回望了他们所处的那个时代,以及他们对待女人、对待爱情、对待社会的深切感情。

【二】在文本里跟鲁迅称兄道弟,没有什么违和感

《恋爱中的鲁迅》是“深情三部曲”中的第一本书,筹备时间是在2006年,而三部曲的创作时间跨度直到2021年,历时15年。这三本书的书写,同时也记录了赵瑜本人15年的变化。

这三本书的写作有一个顺序,先写鲁迅,又写沈从文,最后写了郁达夫。“假设这三本书的顺序是颠倒的,假如我先写了郁达夫,我相信它会是另外一个面貌,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在一定的年龄做一定的事情,所以我特别感谢这个写作顺序。”赵瑜说。

2006年,赵瑜从郑州到了海南工作,一个人在海南生活了9年,从一个非常市井化的城市,到一个有漂泊感的岛屿,个人时间非常多,在这样一个生存语境下,他开始阅读鲁迅的书信、日记以及其他作品,当时他没有想过会写一本跟鲁迅有关的书,只是想单纯地读一读鲁迅不被人知的一些生活细节,有的时候觉得太好玩了,就会做一些笔记,但仍然没想过会从恋爱的角度去写鲁迅。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当自己跟别人交流鲁迅的时候,大部分人对超级大IP的理解是非常单一的。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鲁迅,但大部分人对鲁迅都有误解,觉得他是一个非常严肃、非常符号化的形象。

而真实的鲁迅,他们并不关心,而且也没有时间关心,因为他们不需要,他们只需要教孩子把作文、把答案写正确就行了。这样有名气的一个人,在传播的过程中,丢失了太多的信息,他成为一个完全被鲁迅自己都憎恨的形象:一个单一的、正确的、愤怒的形象,所以这是激发赵瑜写鲁迅的一个动因。

要想让鲁迅的形象饱满,是写他的饮食吃喝,还是写他的审美,还是写他的一些幽默的生活方式?后来,赵瑜找到了《两地书》,他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入口,这就是《恋爱中的鲁迅》的来源。

这本书创作完成的年份是2008年,用赵瑜的话说,“还算年轻”,所以他用了一种非常调侃的方式来呈现。“当你反复阅读一个人作品的时候,一开始你会觉得他是你的师长,你读了一阵子,就会发现他是你的朋友,再读一阵子你会发现他是你的哥们儿。”

赵瑜坦言,当时自己写鲁迅的时候,完全是把他当作自己的一个兄弟,抱持这样一个心态去创作,就会很放肆,没有距离感,所以那样一个年龄写《恋爱中的鲁迅》的时候,经常会在文本里面跟鲁迅称兄道弟,没有什么违和感。

【三】重走沈从文的路,特意在凤凰买了一套房

《恋爱中的鲁迅》出版后,当时反响很好,在纸质媒体还非常繁荣的时代,《恋爱中的鲁迅》曾经被全国将近30家报纸连载,包括中央电视台、凤凰卫视、北京电视台在内的很多电视台做过专题访问,这促使赵瑜有了写作第二部的念头,这就是《恋爱中的沈从文》。

《恋爱中的沈从文》于2015年完成,跟《恋爱中的鲁迅》相隔了8年。赵瑜说,这样的写作并不容易,因为这些文学大师大众都很熟悉,如何找到一个大众想看的角度,非常困难。

赵瑜说,当年阅读沈从文的时候,他很多次觉得没有必要再写沈从文,因为沈从文的传记有很多,不论是学术的,还是市场化的,还有误读的都有很多版本。

有一天,赵瑜在湖南凤凰沈从文墓地前坐着发呆的时候,忽然觉得沈从文从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小学毕业,一步一步走到北京,走到中国文学、政治、经济的中心,后来到大学当教授,又追上了当时家族非常显赫的姑娘张兆和,他的一生都充满了这种成长感。

放到当下,如果有一个小学或者初中毕业的乡村打工者到北京,哪怕他非常有天赋,他能成长为沈从文吗?绝无可能。为什么没有这种可能?这就需要一本书来阐释,这也是赵瑜写沈从文的勇气和动因。

赵瑜很喜欢沈从文。

2006年,他曾经沿着沈从文1934年回家的路线重新走了一遍他走过的路,历时28天,后来他又在凤凰买了一套房子。“喜欢一个人,你会沿着他所走过的足迹去走一遍,你读他的书,读他的传记,这都是很正常的,但是你会因为喜欢一个人到他的家乡去买一套房子吗?不可能,我觉得在中国绝无仅有。”

(赵瑜(右一)在分享会上)

有一年,赵瑜在海南遇到了沈从文先生的儿子沈龙珠,沈先生做讲座赵瑜负责主持。“我告诉他我喜欢沈从文,我曾经在湘西凤凰买了一套房子,沈老师对我说,看来你比我喜欢他。”

写了两本民国人物的恋爱故事以后,第三本呼之欲出。

【四】与鲁迅、沈从文有交集,写郁达夫时心境更宽阔

在写沈从文的时候,赵瑜已经确定要写郁达夫。为什么?

“因为郁达夫跟我之前写的这两个人物关系非常暧昧和熟悉。”赵瑜说,熟悉沈从文的人都知道,没有郁达夫,沈从文往文坛走的路径就会很困难。因为郁达夫为沈从文写了一封《给一个文学青年的公开状》,让沈从文快速被北京文坛所知道,而郁达夫又跟鲁迅关系非常好,鲁迅跟周作人闹翻以后,郁达夫在他们两个中间也起了一些非常柔和的作用。”

赵瑜说,郁达夫是目前很难梳理的一个人物,因为没有办法用一个准确的词语来定义他。你可以说他是爱国者,他是文学家,他是革命的战士,但都很难准确地概括他,他大于他所生活的时代。

郁达夫1913年到日本留学,在日本待了将近10年,这时的日本正好是女性开放的时代,对郁达夫来说,他就相当于从一个世纪跨到另一个世纪,这样一种文明的碰撞,瞬间瓦解了他旧的认知,所以郁达夫刚到日本的时候,他是崩溃的,他简直要疯掉了。

他在中国所接受到的是传统的教育,他写旧体诗,到日本以后,日本的那种文化碾压他之前所形成的价值和判断,所以郁达夫在日本的时候是非常“堕落”的,因为他没有办法跟时代抗衡。苏雪林曾经很激烈地抨击郁达夫,她认为郁达夫这个人的作品应该永久封禁,这个人就应该被流放到沙漠,9年不能出来,因为她认为郁达夫这个人有毒,他会教坏女人或者男人,这就是当时中国大多数人的判断。

还好,郁达夫非常聪明,他给周作人写了一封信,让周作人评价一下他的《沉沦》,受托人给他写了一篇好评,郁达夫便没有被封杀,这就是他所处的时代。他个人的成长的确是蹦极式的成长,所以他观念的更新变化以及定型的过程,都是我们今天的人没有办法去理解的。

“我写郁达夫的时候是去年,我已经40多岁,作为一个中年人,我已经不是那么黑白分明,我觉得我更宽阔一点,我不会用一个单一的标准来判断一个人的道德、文学以及他的认知,我所做的是克制的呈现,这样的写作对郁达夫来说是公平的,因为对郁达夫进行否定,来抬高自己的道德标准太容易了,我们只需要粗暴地说这是个人渣,自己就会脱颖而出,成为一个被更多人承认的一个写作者,但这是一个非常肤浅、非常庸俗的一种判断标准。”赵瑜说,越读郁达夫的作品就越喜欢这个人,喜欢活生生的被时代塑造的真实的人,他给现在的人提供了一个标本,让大家知道中国人不是单一的标准,还有郁达夫这样丰富的远大于他所处的时代的一个文学先驱。

【五】阅读越全面,越不会粗暴地评价他的某一点缺陷

15年间创作了“深情三部曲”,赵瑜最喜欢三个人中的哪一位?

“阅读三个人的时间非常平均,每个人用了5年,而阅读的过程像是一个探案的过程。”赵瑜说,他阅读鲁迅的时候,发现他是一个没有隐私的人,想发现一个独家的只属于赵瑜的鲁迅,不可能。但是,即便是大众所见略同的情况下,你有你的语气,你有你更看重的东西。所以说在资料均沾的这种情况下,他觉得一个人写作的腔调是蛮重要的。

在阅读的过程中,随着越来越熟悉这三个人,赵瑜发现他们的形象是清晰的:鲁迅是一个不太容易被收买的人,人格相对来说过于独立,他在某些方面很没趣味,因为在人情世故上他是不妥协的一个人。人都有两面性,鲁迅也有很软的一面,他的软表现在他对年轻人的无限宽容,对欺负他的年轻人,那些骗他的年轻人也无限宽容。

谈及沈从文,赵瑜这样形容:用我们河南话来说他就是一个“怂人”。他非常懦弱,你看他跟徐志摩的通信,就知道他要么是哭哭啼啼说我不写作了,我从此不写了,这个活不干了,要么就是我穷,我没有钱,能不能借点钱……但是在阅读的过程中,你一点也不讨厌沈从文,他不是一个让我们觉得他超级有魅力的人,但他是一个真实的人。阅读这个人越全面,你越不会粗暴地去评价这个人的某一点缺陷。

实际上,现实生活中亦如此,我们对任何人的评价都不能止于他的某一点。“事实上,我在写郁达夫之前的一年或者是两年,我列了一个提纲,在某一个提纲的小节里面,我还是鄙视这个人的,我觉得他过于放肆了。后来我发现是对这个人的阅读太少,因为人不会按照你的想象成长,他不是我们规定的一个人,但是他是丰富的、是远大于我所想象的那个人。”

基于这样一个客观的阅读,在写作郁达夫的过程中,赵瑜有所妥协,他一直在反问自己:我是不是太主观了?我是不是应该回到那样一个时代来做判断?我是不是不应该过于讨好大众的道德判断?

“从人格的角度来说,我最喜欢鲁迅先生,这是一个人格非常有魅力的人。从情感的这种柔软的角度来说,我很喜欢沈从文那种要死要活,你要不跟我好,我就去当和尚,我就去打仗把自己干掉这种耍赖的形象,你会觉得这个人是可信的,这个人绝对可以当朋友。当然,我们身边也要有个像郁达夫这样放肆的朋友,起码他不是一个呆板的人,我们身边不能只有绝对正确的人,这样的话,我们的世界该多无聊啊!”赵瑜这样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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