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煤球温暖了寒冬

来源: 2016年12月26日

□梁永刚(公务员)

父亲挥舞着手中的铁锨,不厌其烦地把煤泥翻过来覆过去。

放下铁锨,父亲又抄起一根枣木棍,举过头顶一棍棍狠狠砸在煤泥上,煤星在阳光下四下飞溅。

最后,父亲穿着黑胶鞋在煤泥上踩来踩去,一个简单的动作重复了无数遍,认真而专注,直到一大团煤泥变得均匀软乎闪着亮光。

全家5口人住在条件简陋的乡村中学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蜂窝煤是寻常百姓家中生火做饭的主要燃料。蜂窝煤俗称“煤球”,因其圆柱形的形状酷似蜂窝而得名,是用煤粉、黄土、水等根据一定比例搅拌匀称后,用专门的铁制模具做出来的。

那时候,我们全家5口人居住在父亲任教的那个乡村中学,虽然住房条件简陋,但一家人其乐融融很是幸福。父亲和母亲自己动手盖了一间灶房,里面除了摆放着几件简单的炊具和一个蜂窝煤炉子,剩余的空间几乎都被蜂窝煤占满了。在那个没有液化气也没有微波炉和电磁炉的时代,当时能够用上蜂窝煤已经很满足了。

每年冬天,父亲所在的乡村中学总要雇车从外地煤矿拉回来几卡车俗称为“明煤”的无烟煤,然后以成本价卖给教职工。学校中间有两条纵横交错的水泥路,老师们分到的煤都一堆堆露天堆放在那里。为防止天气有变、突然下雨,上面都用塑料布盖得严严实实。由于父亲和同事们每天都有繁重的教学任务,而那时候又没有实行双休日,打煤球的时间只能放在周日这一天。

打煤球所需的工具繁杂,一次“凑齐”不容易

打煤球看似简单,实际上是一项较为复杂的系统工程,仅前期准备工具这一环节就显得繁琐费力。

打煤球所用到的工具既涉及到庄稼人的常用农具,又涉及其他工匠的一些工具,可谓是五花八门,名目繁多,比如拉煤和煤土的架子车,敲煤块的铁耙子,筛煤用的筛子,打煤球用的铁制模具,还有铁锨、扫帚、抬筐、水桶……

对于架子车、抬筐、筛子等属于农具范畴的工具,则到学校附近的村上找学生家长借。由于老师们打煤球的时间比较集中,学校本来就不多的工具便显得十分紧张,往往需要提前好几天给管后勤的老师打招呼。

有时候父亲打听到某某家的架子车闲置不用,就着急慌忙地上门求借,主人笑着说你晚来了一步,架子车刚被谁谁拉走,一脸失望的父亲只好四下打听着再找人去借。每借一件工具父亲都要走很多冤枉路,这家没有再去别家,跑了一趟又一趟,一次次不厌其烦。

如今想来,在打煤球所用到的诸多工具中,最紧俏抢手的当属“煤球机”了。所谓“煤球机”,其实就是自制的简易人工打煤球的工具。一根大拇指粗细的钢筋插在一根同样长的钢管中,钢筋的一头焊着用螺帽固定的一字形手柄,另一头焊着一个高度与蜂窝煤相等的圆铁筒,圆铁筒里焊有12根小钢筋棍。打煤球时,只需双手将一字形手柄轻轻往下推,一个圆润乌黑的煤球就算做成了。这种简易的“煤球机”市面上很少卖,几乎都是托关系找熟人在机械厂定做的,因而显得格外稀缺。

由于第二天要打煤球,头天半夜里父亲都睡不牢稳,几次起来到院子里看天,唯恐天气突然有变。父亲的焦虑并不是多余的,如果这一天不能按计划打煤球,再等上一星期家里的煤球还够烧,关键是借用的那些工具不能及时归还人家。天终于亮了,一看到是晴天,父亲和母亲脸上的愁云惨雾顿时烟消云散。

一大堆煤泥打成煤球父亲汗如雨下浑身湿透

记忆中,匆匆吃完早饭,父亲和母亲拉着架子车去学校后面的山坡上拉黄土,那里的黄土黏性大,是制作蜂窝煤不可或缺的原料,老家俗称为“煤土”。煤土拉回来了,父亲支起筛子,一锨锨将大堆的煤和土全部筛上一遍。

很快,那些夹杂在煤和土中的杂质乖乖地躲在了筛子的一侧,被父亲区别对待:煤矸石以及土中挟裹的小石块被丢弃一旁,而那些个头稍大过不了筛子的碎煤块,则被父亲用铁锨拍烂用鞋底踩碎,重新回归到煤堆中。

两筐煤半筐土,这是父亲多年来总结出的煤中掺土的比例。开始打煤球了,父亲掂着足有十来斤重的煤球机,走到和好的煤泥前,两手抓住煤球机的柄把,用力地往煤泥上砸,然后左右反复旋转碾压几下,感觉到里面填实了,便提着煤球机走到一处平地上,用手轻轻往下一推,一个圆溜溜的煤球便滑落在地。刚打出来的煤球湿漉漉的,嫩乎乎的,莲藕似的小孔里升腾着袅袅的水汽,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亮光。

父亲打煤球有个习惯,连续打上几个后就要将煤球机放到水盆里涮一下,这样做煤球机里不容易粘连,打出来的煤球完整利落。随着一声声煤球机与煤泥碰撞发出的闷响,一大堆黑压压的煤泥变成了一片排列整齐的煤球。打煤球又脏又累,还需要技术和力量,父亲和母亲怕影响我的学习,从来不让我参与其中。

有时候做完了功课,我便从家中跑出来看父亲打煤球,在我好奇的目光中,一堆稀软无形的煤泥站成了有模有样的煤球。趁父亲坐一旁擦汗歇息或者喝口水的工夫,我不失时机地上前抓起沉甸甸的煤球机,模仿着父亲的样子打煤球,可能是经验不足的缘故吧,我打的煤球要么矮了一截,要么歪瓜裂枣似的,既不完整也不光滑。

看着我手上脸上都弄上了煤泥,父亲站起身笑呵呵地从我手中接过煤球机,示意母亲把我刚才打的几个煤球全部铲到煤泥中返工重打。等把一大堆煤泥全部变成了煤球,虽然是大冬天,父亲却汗如雨下浑身湿透,身上的衣服已经辨不出原来的颜色,就连脸上手上都像墨汁染了一般。

因为父亲打的煤球一家人对冬天有了温暖的记忆

如果天气晴朗,阳光充足,那些纵横交错的煤球经过两三天的晾晒就可以转移到灶房里了。为了防止夜里突然下雨,每天晚上母亲都用塑料布将煤球盖得严严实实,等到第二天再揭开。几天后,母亲拿起一个煤球用手使劲按了按,很瓷实,彻底干透了,于是找来抬筐将煤球抬到灶房后,一层层整齐地码放好。

许多年后,我和哥哥姐姐相继外出求学离开了那所乡村中学,再后来父亲退休后和母亲也进城生活,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家里早已不再烧蜂窝煤了。寒冷的冬日,每每想起当年父母亲打煤球时的一幕幕场景,我的心间总会漫过一缕温暖。

流年里的那些冬天,正是凭借着蜂窝煤散发出的微弱热度,我们一家人才得以烤火取暖、烧水做饭,度过了无数个天寒地冻的日子和一个又一个人生的寒冬。父亲肩挑重担,为了家庭事事亲力亲为,他让一家人有了对冬天温暖的记忆,我对此心生无限感激。

感谢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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