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彩父亲

来源: 东方今报 2017年08月29日

您是否了解祖辈父辈曾经的过往、贤德善俗?家国天下,家是基点,而厚重的中原文明,也是由这些闪烁于平凡的过往与家风,绵绵聚集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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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朝龙(退休)

父亲与我的永别,是在30年前母亲突然驾鹤西去的第25天。

通过文化考试、体能测试,父亲1957年在陕西当上了铁路工人,1962年全国工人大裁员时,被“裁”回了农村老家。所以自我进入小学四、五年级,到1963年底应征入伍,再到1982年转业到郑州这一漫长时期,我与父亲一起生活的时间是离多聚少。随着时光流逝和年岁增长,我曾听到的看到的和感受到的关于父亲的一些点滴生活片段,经常浮现在我的眼前,并渗进了我的个人生涯。

父亲是个有名的大孝子

环境造就人生性格。爷爷兄弟四人,其中两人都是英年早逝,另一位爷爷也没有留下自己的后代。我的爷爷早年外出谋生后再没有踏进过家门,连父亲对他的印象也都一直处在朦胧的模糊不清中。家里没有了爷爷这根顶梁柱,生活的重担全落在了奶奶一人身上。她也被生活逼成了那个时代的“女汉子”。

父亲就是在这种生活环境中与奶奶相依为命,“寒门出孝子”也就应验在了他身上。奶奶常对我说,父亲从懂事儿起,常会因一碗饭与她“争吵不休”或“赌气绝食”:奶奶常会把好一点儿的饭菜偷偷埋到父亲的碗底。父亲发现后,要不再偷偷夹回奶奶碗里,要不坚持与奶奶平分。被奶奶婉拒后,父亲就耍小孩子脾气哭闹不依或使性子“绝食”抗争,直到奶奶被“逼”就范,母子二人才握手言欢,各享其乐。

我家离洛阳近。我记事时,常看到父亲把从洛阳老城买回来的锅盔、洋面馍和有时夹带的五香猪、牛肉杂碎在递到我手中之后,总要盯着奶奶吃完先得到的那一份才罢休,怕奶奶再偷偷塞给我。夏天夜里入睡前,父亲都会在自制的很大一个容器里烧满热水让奶奶洗澡或给奶奶擦身,说这样能解除一天的疲劳。这被当时还不习惯洗澡的农村妇女尤其是老年妇女嘲讽为“假而细”,父亲则说她们不会享受。父亲对奶奶的这种孝心,我常听到他们这两代同龄人谈起。

奶奶还多次在泪眼婆娑中对尚年幼的我说,有一次她因病“昏死”过去一个昼夜,是父亲一直独守在她的床前哭喊着叫娘,才把她从“阎王”那里叫了回来。

奶奶1965年去世,已经有能力照顾家人的我,把对奶奶的所有思念与情感在无形中像父亲对奶奶一样,全部倾注在了我的父母身上。现在我的三个孩子都已成家独自生活,他们也都像父亲对待奶奶、我对待父母那样,很注意孝敬对方的父母。孩子们,尤其是懂事早的大姑娘常对我和老伴讲:“你们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孝敬我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现在该轮到我们像你们那样来孝敬你们了。”这让我深深体会到,长辈们良好的家庭教育和身体力行的表率垂范,是全家和睦和对外处世的固根强基之本。

父亲曾是个“学霸”

在旧时代,穷人家的孩子想上学读书只能是空想的奢望,但奶奶含辛茹苦让父亲出色地完成了六年的学业,把父亲培养成了村里文化人之一。

奶奶经常讲的一个故事,让我慢慢发现了父亲的学习动力。父亲曾攥着奶奶给他买来的一个白面馍蹲在纺花车前问奶奶:娘,买这个白面馍您的胳膊得摇多少圈纺车?贫穷、磨难、亲情、激励、意志与立志,让父亲过早地进入了成年,超值利用了奶奶力所能及给他提供的有限学习资源。

每逢想到这里,我内心除阵阵隐痛外,更有一种自豪与自傲,贫穷与困苦让父亲磨炼成了民国时期一所小学的“学霸”。

老伴的三姐1959年毕业于郑大文学系,后在开封一高常年带毕业班。她几次偶与父亲交谈后深感父亲厚实的文化底蕴,尤其对古代历史、古人古文的独到见解,令她惊讶不已。三姐咋会知道,她这个大学生的对面曾是一位小学“学霸”。

从我上学记事时,这位“学霸”父亲就开始以悬梁锥股、凿壁借光等古人发愤进取的学习精神和书藏金娇的诱惑对我进行严格的辅导。曾记得,只要父亲在家,每天晚上都要认真检查我的作业,“咄咄逼人”地提问当天学过的课本章节,指导将要学习的下一章节。即使现在想起当年的情景,对这位“学霸”的“霸道”做法,还有一种在胆战心惊中被“高压”的余悸。

在父亲长期教导下,我的学习显现出了效果。1959年考初中,当时小学升学率不足10%,但我还是踏进了初中校门,这为我以后18年在军旅中的履职奠定了文化基础;转业后在职本科学习,又使我很快适应了专业性较强的审判工作;“内秀”的弟弟在22年的驾驶生涯中,也成为其所在部队的首名“全天候”和空军一级飞行员。

父亲是个“投机倒把”分子

父亲读完小学后,奶奶把他送到邻村一开明地主在洛阳开设的店铺里当学徒。三年的学徒生活让父亲对经商产生了兴趣。

在我记忆里,20世纪50年代初的农村物资交流会上,经常出现父亲摆摊向农村妇女售卖绣花用的彩色丝线,后来父亲又在自家学会了养蜂、弹棉花。到了20世纪70年代,父亲又把买来的生鲜红薯加工成粉条,把生涩的柿子酿制成农村人喜食的调味品柿子汁醋,并常常游乡串村沿街叫卖。

1982年我转业安家郑州后,身在老家的父亲仍不甘安享晚年,不失时机地做起了买进卖出农村盖房必用的生石灰,以赚取差价的生意。父亲农商兼备地不停折腾,使得我家有了隔夜零花钱,生活水平也略高于众邻乡亲。

值得一提也是让我印象最深的是,1962年父亲被陕西铁路局“下放”回原籍后,并没有立刻回农村生产队报到,而是去了宝鸡的深山老林中。凭他会做小生意的一技之长,为家人换取一点紧缺的粮食和“外快”。这下“捅”了马蜂窝,还没有回到生产队报到的父亲被戴上了一顶“投机倒把、弃农经商”的帽子。不过,虽然一些人随大流对缺席的父亲大会批、小会斗,但私下他们又会伸出拇指称赞、羡慕甚至忌妒父亲的意识超前。

父亲的爱好诸多

除了所谓的“投机倒把”外,父亲平时还有几个爱好。一是善交际广结友。父亲虽是个独生子,但并不孤独,有成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为伴。父亲的交友原则是:不忠不往,不诚不处,不孝不交。从他平时爱憎中,我有了这种深切体会。二是兴趣广泛雅兴大。父亲毛笔字写得不错,还会一些乐器,曾给我买来了二胡、口琴、笛子,手把手教我,说学会武艺不压人,但都被我这个五音不全的人半途而废了。三是喜戏剧,且会编会演。以他的身段、相貌和唱腔,年轻时还是村办剧团里的一位“旦”角演员呢!解放初期,父亲还在农村“扫盲班”当过教师。

父亲的这种习性、爱好与修养,除在我心中永远难以抹去外,已深刻在了我为他和母亲立碑的碑文中:品行端,性仁厚,善交往而择友严,聪悟勤勉,质直侠义望重乡里。

这就是我的父亲,多彩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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