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永刚（公务员）

下班途中，看到路边有一个卖香椿芽的老人，面前的几捆香椿芽一看就是刚摘下来不久，很新鲜，嫩红的芽飘散出淡淡的幽香。看着鲜嫩肥硕的香椿芽，关于对故乡香椿树的记忆如泉涌般地在心间溢出，我仿佛又闻到了母亲做的香椿芽炒鸡蛋的香味。

小的时候，每当我不服管教，母亲就哄我说，刚啊，听话，等香椿芽长出来妈给你炒鸡蛋！每当我临返校时，母亲就把她腌制的香椿芽装进几个罐头瓶里让我带到学校吃。妈妈从没有打骂过我，她对我的教育一直是和风细雨，就像她做的香椿炒鸡蛋一样滋味绵长。

母亲教我如何辨别香椿和臭椿

在豫中平原的乡间，庄户人家的院落里或者门前面，椿树是最受农人们喜爱的一种树，几乎家家户户都种有香椿或者臭椿。香椿和臭椿虽然都是落叶乔木，叶子的形状也极为相似，却属不同科植物，香椿属楝科，臭椿属苦木科。

如何辨别香椿和臭椿呢？母亲告诉我，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闻，摘下叶子在手中揉碎后闻一闻，臭椿有一种刺鼻的臭味，香椿有一股芳香的气息。其次是看，臭椿树为奇数羽状复叶，香椿树是偶数羽状复叶；香椿的果实为蒴果，臭椿的果实为翅果。即便在天寒地冻万物凋零的冬天，没有叶没有花也没有果实，农人们也能从树皮上准确分辨出哪一棵是香椿，哪一棵是臭椿。香椿树的树皮有纵的裂口，树皮可以成条成缕剥下来。臭椿树的树皮平滑，即使有点裂也是细微裂纹，不能剥下来。这一区别方法简单有效，尤其是在较老的树干上更为准确。

香椿树上的裂纹传说是气裂的

关于香椿树树皮有裂口而臭椿树树皮平滑的来历，母亲曾经给我讲过一个妙趣横生的民间传说。

相传很久以前，有个皇帝春天出行来到一个小山庄，时届中午，准备用饭，皇帝让山民准备好吃的，山民没什么好菜，就用香椿芽做菜招待皇帝，皇帝吃了连连称赞此菜好香，他在皇宫里吃尽了山珍海味，却从未尝过这么好的美味，就问山民此菜哪来的。

山民答道：“是一种香椿树上的嫩芽叶。春天采了吃鲜的，晒干后四季都可吃。”

皇帝大喜，便封香椿树为“树木之王”。接着皇帝又问山民此香椿树是什么样子。山民把香椿的树叶形状告诉了皇帝。

皇帝在回宫的路上，看见山沟里有很多香椿树，便吩咐随从采了好多带回宫中。当皇帝命手下将带回的香椿做菜吃时，连叫不好，怎么这香椿吃起来发臭？一点不像在山民家吃得那么香，于是就命人把那个山民找来问话。

山民抓起皇帝采的香椿一看，便大笑起来说：“你采的是臭椿，不是香椿。”当臭椿听到此说之后就找皇帝问道：“陛下曾封谁为树木之王？”皇帝答道：“那叶子可吃又香的香椿为树木之王。”臭椿便说：“那你怎么采我的叶子去做菜呢？”皇帝一时无言以对，只好说：“好了，好了，不管香椿、臭椿，只要是椿树就是树木之王！”

臭椿听了大喜而香椿却气愤极了：天下有这么不分香臭的笨皇帝。香椿气得胀破了肚皮，因此每当香椿长到有碗口粗以上的主干以后，树皮就要裂口，人们认为这是香椿生气裂的。

谷雨前的香椿芽最嫩也最香

在童年的记忆中，老家灶房南边的墙根处有一棵长势蓬勃的香椿树。每到万物复苏的阳春三月，香椿树枝头上就渐渐吐出了一个个米粒般大小嫩嫩的绿芽，绿得可爱，绿得谗人。

有风有雨有阳光的日子，嫩芽长得很快，一天一个样。每当我不服管教的时候，母亲就哄我说，刚啊，听话，等香椿芽长出来妈给你炒鸡蛋！

由于香椿叶炒鸡蛋的巨大诱惑，母亲的这句话很奏效，总让正在淘气的我乖乖就范。每天放学回家走进院子，我就迫不及待地来到香椿树下伸长脖子往上看，看看香椿芽是不是又长大了一些。

在我的翘首等待中，过了一些时日，香椿树长出了不少嫩叶，一阵清风吹过，一股淡淡的馨香在院子里弥漫开来，总会让我欣喜不已。

俗话说：雨前椿芽嫩如丝，雨后椿芽生木质。母亲告诉我，谷雨节气前的香椿芽最嫩，也最香，所以吃香椿赶早不赶晚。

印象中，老家院子里的那棵香椿树颀长挺直，皮面较为光滑，况且香椿树材质又松脆，枝断后人会掉下来，出于安全考虑，母亲从来不让我爬上树采摘。这时候，母亲会找来一根长竹竿，在竹竿上面绑上一把镰刀或一截铁丝头，然后高高举起这自制的工具，钩住香椿树上的嫩叶枝条，轻轻往下一拽就掉下来了。

母亲忙活着摘香椿芽的时候，我和哥哥姐姐乖乖地拿一个竹篮跟在母亲后面，母亲拽下一些香椿嫩枝，我们便从地上捡拾起来放到竹篮里。

末了，母亲擦了一把汗笑着说：“等会儿你们把这一提篮的香椿送到门前门后的几个婶子家，让她们都尝尝鲜。”母亲告诉我和哥哥姐姐，我们家的香椿树是老树，发芽早。谷雨节气之前，能摘三茬。香椿树越掰越长，你不掰它，反而长得慢。

母亲做的香椿炒鸡蛋滋味绵长

“房前一株椿，春菜常不断”，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虽然只是一把平平常常的香椿芽，母亲总会像变戏法一样做成好几样美味可口的菜肴，比如香椿炒鸡蛋，黄绿相间，看着就好吃；香椿拌豆腐，香椿先用开水焯一下，紫色的香椿芽一焯便变为碧绿，以其拌豆腐，加一点香油和盐，是一道下酒的时令菜;香椿切碎了用盐腌一下就面条吃也不错。当然最好吃的，还是香椿炒鸡蛋。

记忆中，将树上的香椿嫩芽采摘下来后，母亲先用清水洗净，将其切碎，然后吩咐我从鸡窝里摸出几个鸡蛋磕入碗中，搅拌均匀。再往蛋液中放入香椿芽、葱花和适量盐，一起搅匀，放入油锅里烹炒。绿莹莹的香椿芽，裹在黄灿灿的蛋液里，在油锅里“滋啦啦”翻上几个滚，氤氲出的香气顿时溢满了整个灶房，馋得我和哥哥姐姐直流口水。

终于，母亲将一盘爽口鲜美的香椿炒鸡蛋端到了我们面前，迫不及待地夹一块放入口中，脆生生的香椿越嚼越有味，香椿的香味再加上鸡蛋的香味，唇齿留香，滋味绵长。

饭店里的香椿吃不出童年的美好

就这样，一年年的春天，我吃着母亲给我做的香椿芽炒鸡蛋，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初中毕业，我考上了平顶山师范，出外上学离家远了。

每年春天香椿发芽的时候，只要我从学校回到家里，母亲总要给我做一份香喷喷的香椿芽炒鸡蛋，临返校时母亲把她腌制的香椿芽装进几个罐头瓶里让我带到学校吃。

母亲腌制的香椿芽，就着馒头吃，或者拌在面条里，满口留香。每次在宿舍里吃饭，只要我一打开瓶口，香椿芽特有的清香立即招来同宿舍几个同学的一番哄抢，往往一瓶香椿芽吃不了两三顿饭就见底了。

后来，随着读的书越来越多，知识面越来越广，对香椿的了解也更加全面了。

我国食用香椿叶芽的历史非常悠久。据史料记载，早在汉代香椿叶芽就曾和荔枝一起被列为贡品，在宋代更是大受欢迎，宋代苏武在《春菜》中写道：“岂如吾蜀富冬蔬，霜叶露芽寒。”里面的露芽说的就是香椿叶芽。

如今，我离开了故乡，在城市成家立业，有了一份属于自己的生活。妻子知道我喜欢吃香椿芽炒鸡蛋，每到开春总是在菜市场上买一些回来给我做着吃，偶尔去饭店吃饭，朋友也总是特意为我点上一份香椿芽炒鸡蛋，可吃来吃去，我总觉得口感没有老家院子里那些香椿的味道纯正。

我想，除了这些香椿是在塑料大棚里栽培，吸收大自然的阳光雨露不足外，更主要的还是这盘菜不是母亲亲手做的。母亲做的香椿炒鸡蛋不仅仅是一盘菜，里面还包含有许多童年的美好和温馨，以及她对儿子和风细雨般的教育和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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